曾国藩题南京痘神祠联考王家安甘肃

曾国藩题南京痘神祠联考

王家安甘肃兰州

民国胡君复《古今联语汇选》第二册“祠庙”一辑,收录有清人曾国藩题痘神祠一联:“种果在前生,愿斯世无灾无害;拈花参妙相,惟尔神能发能收。”历来关于曾文正的书稿中,此联均有收录,且都署名曾氏。就写痘神而言,此联工稳贴切,颇得表彰之力,流传也十分广泛。远及澳门等地,全国不少痘神祠,都曾拿此联来妆点门面。

《古今联语汇选》注明此联题于“虎丘痘神祠”,即在苏州。比其时间稍早的清光绪时人朱应镐《楹联新话》则记载,此联题于“江宁痘神庙”,即在南京,但细节并未说明。与朱应镐时间相近的雷瑨(—),也著有一部《楹联新话》,对此联记载则稍加详细:“南汇张啸山先生题痘神庙联云:‘种果在前生,愿我民无灾无害。拈花参妙相,惟尔神能发能收。’闻此联上五字桐城吴挚甫京卿原拟,下七字曾文正所改,‘相’字原作‘谛’,以太泛,故易之也。”此处记载信息量较大,一则联文与流传版本略有不同,上联“斯世”,此处为“我民”;二则雷瑨以为此联作者为南汇张啸山,并是在桐城吴挚甫与曾文正二人合创的基础上修改而成;三则还道出此联有“‘相’字原作‘谛’”的修改过程。南汇张啸山,即晚清著名学者张文虎,桐城吴挚甫,即清末桐城派古文大家吴汝纶。历史上,此二人皆同与曾文正,即曾国藩有过交际。要破解此联原作之谜,必须从这三人关系入手。

张文虎(—),字盂彪,一字啸山,南汇周浦(今上海浦东)人,由诸生保举训导,曾任南菁书院首任院长等。张文虎于同治二年(年)应曾国藩之邀赴皖,翌年至南京,入金陵书局校勘诸书长达十年,与曾氏渊源颇深。张文虎勤于著述,一生著作甚丰,主要有《舒艺室杂著》《鼠壤余蔬》《周初朔望考》《怀旧杂记》《舒艺室随笔》《古今乐律考》《春秋朔闰考》《湖楼校书记》等。

吴汝纶(—),字挚甫,一字挚父,安徽桐城人,晚清文学家、教育家。同治进士,授内阁中书。后长期主讲莲池书院,并创办桐城学堂,与马其昶同为桐城派后期主要代表作家。曾国藩慕其才,曾留佐幕府,切磋学问,为“曾门四大弟子”之一。吴汝纶与李鸿章关系亦密切,先后在曾、李幕府任事,据称曾、李奏议,就多出自他的手笔。

屡清三人关系后,再看雷瑨所记,三人共同改定一副联稿,并非没有可能。但又缺少有力的佐证。庆幸的是,日前笔者偶见到台湾著名藏书家,也是藏联家的“千联斋主人”谢鸿轩先生收藏的清人旧札书影。于其中见到一帧曾国藩于某年九月一日写给张文虎的书信。其全文如下:

闻尊处有《读书杂记》《经义述闻》,请借一阅。痘神祠落成请撰联语。阁下博而能择,于痘神原委曾有所考否?民间俗分天花与种花为二神,颇有依据否?乞示一二。即问。啸山尊兄大人著绥。弟曾国藩顿首。九月一日。

由此可知,曾国藩确曾邀请张文虎为痘神祠撰联,并自己有意了解痘神来历,似也有要自撰联语的意思。沿着此信提供的线索,笔者找到了传世的《张文虎日记》(陈大康整理,年上海书店版)。在同治六年(年)的日记中,张文虎记到,九月一日那天,“节相字来,借《读书杂志》,并问痘神出处,属撰祠联。”“节相”,是他对曾国藩的尊称,“字来”,即是来信。不料这则日记记载,与前面信札内容竟完全吻合,可见,张文虎收到的这封信,恰是“千联斋主人”的旧藏。此后第二天,也即同治六年九月二日,张文虎又在日记中写道“谒节相”,他很快便去向曾国藩送书,并回答所问痘神的来历。此后九月九日,张文虎日记又详细记道:“谒节相,求寄沅帅湖北信。节相诵自撰痘神祠额,云:‘仙露明珠’,新颖出人意外。又酌改吴挚甫联云:‘种果论前因,愿我民无灾无害;散花参妙谛,惟尔神能发能收’。予谓上联确合身分口气,下联‘能发能收’四字确是痘神,不可移易,惟‘参妙谛’三字未免词赋家凑合字样,拟易‘观妙相’。盖上五字皆挚甫原本,下七字皆节相所改也。”这里,便将痘神祠联的创作过程交代得十分清楚。原来此联系吴汝纶初稿,曾国藩又修改后七字,而交给张文虎最后审定,张又改下联“参妙谛”为“观妙相”。作为主要参与者,张文虎将此联经历写进自己的日记,应当十分可信。这样,关于这副名联的三个疑团都已澄清:一则,此联应是吴汝纶、曾国藩、张文虎三人合作而成;二则此联底稿,准确的文字应是张文虎所记:“种果论前因,愿我民无灾无害;散花观妙相,惟尔神能发能收”;三则是题署之地,应该是曾国藩与张文虎所在的金陵,即今之南京。另,关于此联具体创作时间,应是张文虎定稿之日,即同治六年(年)农历九月九日,那一年的重阳节。

至于曾国藩为何如此兴师动众,约张文虎、吴汝纶两位高手为一个并不显耀的神祇“痘神”撰联,金陵民间曾流传说,是因曾氏之子患有天花,后因求救痘神而愈,故曾国藩感恩痘神,而发愿修祠。这个传说基本真实。张文虎在其日记中写道,同治六年三月廿一日,“闻曾减公子发天花,时医误投参附,继以寒凉,病几大溃,昨始见轻,已第五朝矣。”这在曾国藩日记及其他文献中也多有记载。在《曾国藩诗文系年》中记载:“同治六年,曾纪鸿(国藩小儿)以三月出痘,误服补药,几至不救。既经诊明,乃延请痘医用药,净室敬奉痘神,国藩亲自沐浴拈香。及愈,国藩谓‘全赖神佑’,故尔乐为此送神修庙之举。庙成又撰联……”看来,曾国藩是将其子天花痊愈的功劳归结为神佑,故而十分虔诚且敬重的撰联、修庙。据《清十大名家对联集·曾国藩联集》,在曾国藩日记中,还有曾氏自己另撰的痘神祠一联:“庙宇重修,人间笾豆宜长奉;神风一扫,世上天花不再开。”虔诚之心,亦可见一斑。曾国藩一向以务实精明的印象留给后人,却也信起神祇之道?对此,《曾国藩诗文系年》说得十分到位:“观其平日每持乃祖不信巫道之教,而今则敬慎惟恐不及,盖舐犊情深,不由自主耳。”

因为一代名臣的“舐犊情深,不由自主”,乃至今天让我们有幸见到了三位晚清联坛大家合作的一副佳联,倒是机缘巧合,全赖天佑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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